第99章 前头总有该走的运程,该遇的人!
等陈军母子到姥姥家时,两位老人果然正等著他们吃午饭。¥!零?.?点:看÷$×书( a更^新?<最t/?全ˉ¢
两位老人瞥见女儿脸上那藏不住的笑意,都不由得愣了一下。
昨天那场“家宴”实在算不上愉快。
这个向来思虑不深的女儿,送走王亮才后知后觉地察觉到不对劲。
这边陈军陪著姥爷在书房喝茶,那边老太太拉著女儿进了厨房忙活。
等老太太端著水果走进书房,凑到姥爷耳边轻声说了几句,两位老人望向陈军的眼神里,便多了几分格外的温柔与满意。
“小军別急,中午咱们晚点吃。反正晚饭要拖到很晚,估计到时候你也吃不安稳。”
姥姥临出门时,慈爱地摸了摸陈军的头。
“好的姥姥,我还是喜欢在家陪著您二老。”
陈军微笑著应道,仿佛从姥姥这句简单的话里,听出了不少深意。
“好孩子,姥姥这就去给你做回锅肉,五肉是你姥爷今早特意去买的,肥瘦正合適!”
“谢谢姥姥!”
姥姥出去后,姥爷难得地递给陈军一支烟。
陈军连忙起身,先给姥爷点上。
“一世相遇,本就是场幸运的擦肩而过。”
姥爷缓缓吐出这句话,像是在细细咂摸其中滋味,
“小军你这孩子很好,这份豁达,连我这老头子都比不上。?g′o?u\g+o-u/k/s^./c′o-m/真难想像你才十六岁。有时候我真想不透你经歷过什么,却总忍不住心疼。”
老爷子深深吸了口烟,繚绕的烟雾似乎掩去了他眼底复杂的情绪:
“但也正因如此,才有了今天的你。山里的寒风再烈,也吹不倒要长成栋樑的参天树啊!”
“姥爷,我真挺好的,您放心!”
陈军望著老人笑了笑,眼底漾著坦然。
与其说他和母亲和解了,不如说他早已同自己的命运握手言和!
人活一世,草木一秋,前头总有该走的运程,该遇的人!
“这么看,你该是发现不少不对劲的地方了吧?”
老人忽然眸光一凛,语气里添了几分锐利。
“您是想问,您和姥姥当年被羈押的事?还是娘下乡、跟我爹相遇结婚?或是我爹的死,娘回城,还有今晚那场饭局?”
陈军噙著烟笑了笑,向后往椅背上一靠,姿態閒適得说不出的从容淡定。
“呵…… 哈哈!哈哈哈哈!”
老人先是一怔,瞳孔骤然缩紧,像是被惊雷劈中般僵在原地 。*x/s~h·b-o?o!k/.\c?o-m′
紧接著,嘴角不受控制地牵起弧度,先是低低的轻笑,笑意却像滚雪球般迅速膨胀,转眼化作畅快的大笑。
笑声撞在书房的窗欞上,震得空气中的烟味都仿佛活了过来,渐渐染上几分近乎歇斯底里的酣畅,最后竟从喉咙深处挤出哽咽,浑浊的泪珠顺著眼角的皱纹滚落,混著笑意在颧骨上洇开。
陈军安静地坐著,指尖的菸捲明灭。
他看得分明,老人那原本因岁月和心事压得微驼的脊樑,竟在这起伏的笑声里一点点挺直,像是卸下了千斤枷锁。
“好…… 好啊!”
老人用手背抹了把脸,声音还带著笑后的沙哑,眼底却燃著簇簇火苗 。 那是沉埋多年的鬱气终於有了出口的激动,是看到希望的亮堂,更是知晓仇怨终將得报的、带著颤音的狂喜。
“我真想见见你师爷啊…… 可惜这般贤人,终究是不在了。”
姥爷的声音忽然变得沙哑,字句间裹著的敬佩与感恩,浓得像是化不开的酒,烈得能烧烫了空气,
“我死之前,定要去他坟前摆上一桌好菜,敬上几杯最烈的酒!”
陈军望著姥爷,心中微动。
这位向来以温文尔雅的知识分子面目示人的老人,此刻眼中翻涌的情绪竟带著几分悍烈的锋芒。
恍惚间,他竟在姥爷身上,捕捉到了几分与师爷、干爷相似的沉潜在最深处的燥烈气度。
想来也是,能从那样兵荒马乱的年月里走过来的人,又哪有一个是真正简单的?不过是把那些惊涛骇浪,都藏进了岁月磨出的温和褶皱里罢了。
“长子当走稳为盾,护住家族后方安稳;次子需行险为矛,为前路劈开荆棘。如此,家族方能兴旺。”
姥爷望著窗外,眼神仿佛穿透了院中那方天地,飘向了遥远的过往。
字句从他唇间缓缓溢出,带著对某种理想格局的追忆,尾音里藏著淡淡的悵惘,像是在喟嘆著一份未能实现的愿景。
“可惜…… 兄弟终究隔了心墙。”
陈军轻声接话,
“说起来,我倒对这位素未谋面的二姥爷很是好奇!”
他望著姥爷,脸上漾著几分兴味。
看著外孙眼中跃动的笑意,老人那双卸下了层层遮掩的眼睛,愈发显得清亮。
“哈哈,晚上就能见著了!说实话,我也盼著呢!”
“那姥爷到时候可得多喝几杯,我也正好长长世面。”
“好!不过我现在就想喝上几杯,等不及了!走!”
“好,我陪姥爷。”
老人说著便大步向外走去,右手重重拍在陈军肩上。
“不是你陪著我,是我这把老骨头托著你。”
陈军笑著应道:
“那有姥爷这话,我这底气可就更足了。”
“老头子…… 你!”
一掀门帘,正往桌上端菜的姥姥抬眼便撞见自家男人脸上的神情,手里的瓷盘晃了晃险些没端稳。
那双昏的老眼里先是闪过惊讶,隨即有细碎的泪光在眼底打转。
这股子挺直腰杆的意气,像极了年轻时在煤油灯下跟她讲天下事的模样,鬢角的白髮仿佛都被这股劲儿染得淡了几分。
“哈哈,老婆子!赶紧上菜,今天咱都多喝几杯,小云也一样!我心里痛快!”
姥爷扬声笑著,眼角的皱纹里都淌著畅快,连带著白的眉毛都扬得高高的。
“要得!我这就去拿酒!”
姥姥用围裙边角飞快擦了擦手,脚步竟比往常轻快了半截,像是被这股子热乎劲儿托著似的。
转身要进厨房时,她还是忍不住回头,目光在姥爷身上落定 ,就这一眼,恍惚间竟看呆了。
眼前这张被岁月刻满沟壑的脸,仿佛被笑声熨平了褶皱,那挺直的腰杆、发亮的眼神,分明就是当年那个跟她朗声说笑的年轻后生。
那会儿他眼里有光,说话带劲,走路都带著风,哪像后来被心事压得沉默寡言?


